《曾國藩》

1. 左宗棠愛發表一些標新立異的觀點，有最會講話，口若懸河，滔滔不絕。曾國藩總說不過他，心中略有點不快。臨到客人們告辭時，曾國藩笑著對左宗棠說：「我送你一句話：季子自稱高，仕不在朝，隱不在山，與人意見輒相左。」 話中嵌著「左季高」三字。左宗棠聽後微微一笑，說：「我也送你一句話：藩臣當衛國，進不能戰，退不能守，問你經濟有何曾？」 也恰好嵌著「曾國藩」三字。曾國藩驚嘆左宗棠的才思敏捷。

2. 門外站的正是陶府的家人陶恭，左宗棠出門親迎。陶恭隨著左宗棠來到客廳，只見客廳兩邊楹柱紹一副聯語甚是引人注目：「文章西漢兩司馬，經濟南陽一臥龍。」陶恭出入過不少詩畫官宦之家，還沒有見過氣魄這麼大的聯語，心中暗暗稱奇。

3. 曾國藩滿口答應著。臨走，唐鑒又送他一本自著《幾輔水利》，一張親筆楷書條幅：「不為聖賢，則為禽獸。只問耕耘，不問收穫。善化唐鑒。」

4. 「大人言重了。卑職何等樣人，豈敢與諸葛亮比。不過經大人一提，卑職到想起有人跟我說過，湖南有三亮，得一亮，三湘可治。不之大人可曾聽說？」

「實不曾聽說：請將軍詳言。亮基雖比不得當年劉玄德，亦願效法前賢，重金禮聘。」

江忠源緩緩地說：「這三亮之說：雖在湖南士人中流傳，然多不相信，卑職亦不盡信。三亮即老亮、小亮和今亮。老亮者，羅澤南也，他目前正在湘鄉練勇。小亮者，劉蓉也。劉蓉是湘鄉一處士，淡泊名利，然對經濟之學鑽研甚深。今亮者，湘陰左宗棠也。」

「卑職對老亮、小亮雖然佩服，但竊以為，此乃人們飾美之詞，究不可與古亮相比。獨有這今亮左宗棠，卑職敬佩至極。左宗棠可謂人中之龍，其功名雖只一舉人，然經綸滿腹，才華橫絕，當世少有。尤可奇者，此人長期潛心輿地，埋首兵書，天下山川，瞭如指掌，古今戰事，如數家珍。為人倜儻耿介，義氣豪邁。當今天下紛擾，正是此人建功立業之時。」

5. 天上浮雲如白衣，斯須改變成蒼狗

6. 一日下午，曾國藩正在書房讀書。曾國藩的書房原自名為「求闕齋」。有一次，他深夜之中高聲朗誦古文，在前人的妙詞巧構和自己的抑揚頓挫聲中進入一種藝術境界，領略到極大的樂趣。他想起孟子說過「君子有三樂」的話，總結出自己的三大樂趣：宏獎人才，誘人日進，一樂；讀書聲出金石，飄飄一遠，二樂；勤勞而後憩息，三樂。一時高興，他把「求闕齋」易名為「三樂書屋」。

7. 石達開：「揚鞭慷慨蒞中原，不為仇讎不為恩。只覺蒼天方憒憒，要憑赤手拯元元。三年攬轡悲羸馬，萬眾梯山似病猿。妖氣除時寰宇靖，人間從此無蹄痕。」

8. 《道德經》江海之所以為百谷王者，以其善下之。
一句話揭櫫世上競爭者取勝的訣竅。
《道德經》一部，可以五字概括：柔弱勝剛強。

9. 集眾思，廣忠益。寬小過，總大綱。

10. 為將者，踏營攻寨算路程等等尚在其次，重要的是胸有全局，規劃宏遠，這才是大將之才。

11. 「第一戒浮。你身邊有不少書讀得好，但無打仗經驗的文人，對其中那些好說大話者，絕不可重用；第二屆自負。到徽州後，切莫自視過高，師心自用；第三戒濫。銀錢的使用，立功人員的保舉，都要有所節制；第四屆反覆。為統領者切忌朝令夕改；第五戒私。用人當為官擇人，不可為人擇官。」

12. 吾輩在自修處求強即可，在勝人處求強則不可。

13. 作文與做官並不是一回事，作文以見深識閎為佳，立論即使尖刻、偏頗點亦無妨，因為不至於傷害到某一個人，也不指望它立即收到實效，只要自圓其說，便是理論，運筆為斤，自成大匠。做官則不同，世事紛繁，人心不一，官場複雜，尤為微妙，識見固要閎深，行事更需委婉，曲曲折折，迂迴而進，當行則行，當止則止，萬不可逞才使氣，只求一時痛快。歷來有文壇之泰山北斗，官場上卻毫無建樹，甚至一敗塗地者，蓋因不識此中差別耳！

14. 世上之人，其聰明才力相差都不大遠，此暗則彼明，此長則彼短，在用人者審其宜而已。山不能位大匠別生奇木，天不能為賢主更生異人。

15. 滌翁，我念幾首「一翦梅」給您聽聽，據說是個江南才子寫的，專為中外大官們畫像：

仕途鑽刺要精工，京信常通，炭敬常豐。莫談時事逞英雄，一昧圓融，一昧謙恭。大臣經濟在從容，莫顯奇功，莫說精忠。萬般人事要朦朧，駁也毋庸，議也毋庸。八方無事歲年豐，國運方隆，官運方通。大家襄贊要和衷，好也彌縫，歹也彌縫。無災無難到三公，妻受榮封，子蔭郎中。流芳身後更無窮，不諡文忠，便諡文恭。

節錄自《曾國藩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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